还有,我认为旅行里有即兴的东西会比较有意思,如果什么都安排好了,就变成了一个旅游者。我从不买旅游攻略书,因为没有它更富神秘感。就像上次去东非,本来是荷兰人邀请我去作学术访问,遇到国庆节,我给自己放了假,就用荷兰人给的剩余的钱买了机票。
肯尼亚那边没有认识的朋友,但我认识的南非诗歌节的主席跟那边熟悉,所以一到内罗毕就有一个报社记者兼笔会会长来访。他带我去见内罗毕大学的一位英文教授和一位法文教授,我各送了他们一本英文版和法文版的诗集,他们一看很喜欢,就邀我作了一次讲座和朗诵。本来那个记者要带我去东非大峡谷,但那天车子出了问题,于是我直接去了乌干达,后来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因为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能去那么多国家,结果时间充分利用起来了。
在途中遇到了中国的维和部队,搭他们的车子从刚果返回布隆迪,连海关都没过。我回来的时候也不走老路,从坦桑尼亚飞回荷兰。在阿鲁沙,一位诗人给我开了一个诗歌朗诵会,来了不同国家的诗人和音乐家,还有很多听众。我在坦桑尼亚拍摄了许多抽象作品,这或许是那次旅行最大的收获。
记者:摄影是记录旅行的另一种方式,您的镜头通常对准什么样的人?
蔡天新:起初,我拍照是为了回国给亲友们看,比如上个世纪90年代的两次美国之旅,大多数照片属于“到此一游”。也就是自己站到风景前,请友人或旁人代为拍摄。从2001年开始,我应邀为《书城》杂志开设游记专栏,随后的三年多时间里,依次连载了印度次大陆、地中海和拉丁美洲之旅,几乎每期都有我拍的照片,有的还被整页或半个页面刊登。得到鼓励以后,拍照渐渐变成了摄影,从单纯的记忆方式变成了文字的有益补充,甚或独立存在的画面,但还没有当成一门艺术。2009年深圳摄影展以后,情况多少有了变化。
我喜欢拍摄处于某种特定风景中的人物的自然状态。不是那些精英阶层或知识分子,而是一些普通人,尤其是老人、妇女、青年、儿童。2010年以来,我又被抽象的事物吸引住了。我觉得摄影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即反应、判断和选择。先是一个画面引起你的大脑反应,接着在短时间内判断是否有意义,然后迅速选择最合适的构图拍摄。这其中判断尤其重要,对我来说,诗歌在其中起了指导作用。每年年底我都会给自己选出各种类型的10幅照片。
记者:能不能以数学家的眼光来评价一下我们当下的文学?
蔡天新:我比较喜欢沈从文的小说,像《边城》那种描写人性的,很纯粹很打动人,这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出现的问题。莫言的小说很好,但是写得复杂一些,有些语言掩盖了内容。
拉美的文学特别是诗歌非常纯净,很吸引人。一个人只有心灵自由的时候才能创作出比较纯粹的东西,否则总是想要取悦读者、取悦媒体、取悦出版商,这样的话你肯定会受到影响。
记者:因为文理分科,我们的大学教育中科学和人文往往是分开的,您在教学工作中是否也很注重培养学生人文方面的素养及爱好?
蔡天新:应该说是的。我在一次演讲中谈到了法国数学的良好传统,即人文主义精神。巴黎有100多个街道、广场以数学家的名字命名,20个街区也是以双曲螺线依次排列并用阿拉伯数字命名,甚至有不少法国数学家都是哲学家和思想家,如笛卡尔、帕斯卡尔、庞加莱等。法国人把数学看成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相比之下,东方人往往对数学和数学家有着一种天生的偏见,认为搞数学的人都是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在这种氛围下,大数学家很难层出不穷地产生。自然科学缺乏人文精神,很难产生大家。
记者 陈晓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