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书法艺术家陈振濂访谈:从"观赏书法"提升到"阅读书法"

中国宁波网·活动平台 来源: 中国宁波网  发布时间: 14年01月13日 10:17

著名书法艺术家陈振濂访谈:从"观赏书法"提升到"阅读书法"

著名书法艺术家陈振濂访谈:从"观赏书法"提升到"阅读书法"

背景图为陈振濂的书法作品

三江访谈

人物名片

陈振濂,1956年2月生于上海,鄞县籍贯。1981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1993年任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2000年调任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兼艺术学系主任、艺术学院院长。现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西泠印社副社长兼秘书长、中国国家画院书法篆刻院副院长。已出版学术专著有《中国画形式美探究》、《书法学》、《书法美学》、《书法教育学》、《现代中国书法史》、《线条的世界———中国书法文化史》等70种。

目前,《大墨纵横———陈振濂书法回乡汇报群展》正在宁波美术馆开展,展览到2014年1月12日结束。

记者:走进宁波美术馆,您的书法展给人很强的冲击力。除了中央大厅里的巨幅书法《李白长歌〈梦游天姥吟留别〉》,还有您的那幅30米宽、8米高的《春江花月夜》,既有磅礴大气的力量,又有对笔墨的自如把控,听说您是为了此次展览刚刚在东钱湖畔的沙孟海书学院内创作完成,创作这样的巨幅榜书的理念是什么?

陈振濂:我第一次来宁波美术馆看场地的时候,看到了8米高的墙,感觉任何艺术品挂在上面,都会变成墙壁的装饰品,所以我特地写了一幅大的。

从事书法研究教育数十年,当中有十余年未办过展览。2009年开始我先后于杭州、北京等地共办过三次大展,这次是首次把作品带回家乡。现在的书法展览很多,我希望给大家提供一种意想不到的观赏体验,比如这次希望有一种铺天盖地、天风海雨般的震撼感觉。我希望每一次出手,都是对过去的一种跨越。

记者:这是否可以说是书法从书斋走向公共空间的一种转换?

陈振濂:正是。我们提倡的所谓“展厅文化”就是要以公共空间作为出发点,以作品为中心,规划出不同面积、不同空白、不同界线的视觉形态,从而使每一个展域、每一组作品在组合排列与视觉印象上都具有独特性和唯一性。

首先展览必须得好看,必须以观众视角为第一,而不是艺术家在那里自说自话,自娱自乐。之所以倡导文化式展览的概念,是因为在展厅文化时代,观众是主角,书法家在创作完成作品之后,便退为配角。

记者:作为一次非常难得的回乡展览,您把本次展览分为三个部分:“大墨纵横”、“大匠之门”、“集古记雅”,前者榜书巨制铺天盖地,中间的是游学经历,后者是大量拓片的题跋,特别打动人的是您的“大匠之门”,记录了您对那么多老师和前辈的珍贵回忆。

陈振濂:少年时代,有幸在家父的庇荫下与许多上海的名家大师接触,并向许多老前辈请教翰墨丹青。当时正逢“文革”,名书画家们都被打倒,精神上处于极其孤独郁闷的状态。而我当时只是个少年学生,老前辈们一见到我这个喜欢书画篆刻的少年,心情自然十分释然;又加之对我的家庭十分了解,不用有很多忌讳,故只要我一去登门,老前辈都满心欢喜,不但不厌其烦地教我写字画画,还饶有兴致地逗我玩、送我画、拉我留下来吃饭……故而少年时期的学书学画学印,前辈们无不倾囊相授、悉心指点使我在起步阶段,走的就是正道而没有过多地绕弯子。 

到浙江美院(后改为中国美术学院)读书,又遇到名家大师如陆维钊、沙孟海、诸乐三三位巨擘和陆俨少、陆抑非等大家。几十年翰墨生活,受到许多前辈大师的恩泽。以风雅的小行札来记录这些大师的雅事逸闻,取其可赏又可读,实在是一件十分惬意之事。记得2009年12月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意义追寻———陈振濂书法大展”,八个板块作品中,以“名师访学录”一组二十件作品最受欢迎。许多观众边看边读,兴味饶然。由是,此次“大匠之门———陈振濂眼中的名家大师”,其实就是前述的“名师访学录”的扩大版与延伸版。随着我的阅历渐增,今后还会有续篇、再续篇。我以为,以这种方式将这么多名家大师嵌入历史的记忆,构成一种新的历史影像,应该是我们作为后辈对前贤恩泽的最好回报。

记者:您是沙老的学生,想请您谈谈对沙孟海书法篆刻艺术成就的评价,还有对他本人的印象。

陈振濂:“沙翁孟海随侍最久,奉学印学、书法史、金石学、古文字学,获益最多,尤以助编《翰墨生涯》,朝夕趋侍,晨昏请益四阅月,尽见大师风范。乃知巨匠泰斗,非学而能,唯天造之。沙师府中每餐必有鳗,当时视为难得,予日日得尝,迄今每见,必思沙府当年景象。”这是我写的一段题记。我跟沙老学书法,更学为人处世,他的厚重、包容、坚守节操、奖掖后进、鼓励学生做自己不熟悉的专业研究、没有门户之见、献身学术不计利益等都令我受益匪浅。亲身经历领受过大师风范,才知道高度在哪里。用古语说,是“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

记者:说到篆刻,很多人会想起天下第一社团“西泠印社”。印学是中国特有的艺术,您是西泠印社的“当家人”,想请您从文化的角度谈谈“西泠印社”和印学在当下的意义。

陈振濂:百年西泠一直是一个宝塔尖上的清高自居者。它从清末到民国至今天的108年中,一直肩负着守护传统文化艺术、坚持不随波逐流的重任。这种“守望”是五六代西泠人共同横跨百年的集体意志———在今天社会文化急速转型的背景下,如何把西泠印社这种“坚守”的理念告诉大众,是我们这一代西泠人的使命与职责。今后的任务是如何在“守望”的同时与时俱进,相信在西泠印社工作团队的密切配合下,百年西泠还会不断创造新的辉煌。

记者:您当初提出并努力实践“阅读书法”,理由是什么?

陈振濂:一个观众到书法展厅里来,主要是欣赏,而不是阅读———阅读与思考应该在书斋据案静坐中进行,而观赏才是展览厅里的题中应有之义。这,我们称之为是“观赏书法”。 

但当“观赏书法”走过了三十年之后,回过头来看看展厅里那些技法精湛、形式精美的作品,却总觉得还缺少了些什么。清一色的抄录古诗文,使书法被阅读的传统慢慢被遗忘;书法的文史价值、文献意义也逐渐淡出,再也不是一个被关注的焦点。即使有书家倡导自作诗,其实也大抵是中流以下,无病呻吟居多。若说今天书法之不及古人,我以为首先不是输在笔墨技法上,而是输在文献与文史的价值上;古人的书法是历史的承载,书可证史;今天的书法只是观赏品和雅玩,可有可无,两者之间,不可以道里计也。

所以我才会在2009年“线条之舞”的个展上提出要重新呼唤“阅读书法”。倡导书法创作中的用一流技法去诠释一流思想,强调书法原有的文史、文献功能,并不是好事之举,而是有现实针对性的。它告诉我们:仅仅靠抄录古诗文而没有真实自我内容的书法,即使再有妙不可言的形式风格技巧,也很难成为时代的标志。

记者:您对当代书法的创新也有很多的探索和思考,不同的阶段您都在提出独特的想法,您怎么看待当代书法的创新?

陈振濂:书法如果只看它的行为过程,那它不过就是一种技艺,只有在这个技艺中获得了思想,那么它才会上升为“艺术”。其实舞蹈、音乐、绘画、建筑甚至家具服装设计等,无不如此。但书法的行为是写字,它相比较而言更日常化,更易落入平庸的窠臼。所以在书法界,最应该警惕的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平庸。

这个《大墨纵横》展览,我特别希望自己是以一种勇士的姿态在前行,这种姿态肯定不属于平庸,于我而言过程会很痛苦,但最后一旦成功了,其欢悦也是无可取代的。

记者:您自己对于书法创作的理解是什么?

陈振濂:转益多师,尽量把自己的基础技术底盘做大,不以狭窄的个人风格对待一切。同时选择有思想拓展空间、又适合自己兴趣的领域,进行大小宽窄幅度不同的尝试,以期寻求当代书法创作可能的艺术空间。目前我们对这种创作空间的认识、把握水平还太低,需要极大地解放思想。

记者:您在书法教育方面也成绩斐然,独创了“陈振濂书法教学法”,有大学教材著述五种行世,并主编《大学书法教材集成》十五种。您对现在的专业书法教育怎么评价?

陈振濂:专业教学过程中的业余心态与业余方法,在今天的高校书法教育体制中比比皆是。它表明书法教育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如果仅仅是传授技法,那是写毛笔字而不是书法艺术。目前应该倡导关于专业教育的思想构建,比如严格区分专业与业余的边界、科学教学法与经验授受的边界、本科课堂教学与一般社会培训的边界、经典解读分析与一般欣赏的边界…我想在这方面,我们的努力超前了十几年,在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专业人士介入进来,从而改变目前不够理想的当代书法专业教育的生态。

记者:您还发起大型公益项目“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这是一个怎样的公益活动?

陈振濂:现在的中小学书法教育有两大瓶颈,一是缺少书法专业教师,往往是语文老师兼任;二是缺少书法教材。为此我联合有关各方推出“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帮助培养一位教师,就是帮助了无数学生,把“书法进校园”真正落到实处。以他们为发源,像蒲公英一样向全国播撒书法传统的种子。

从2013年开始,我拿出我在美术传媒艺术拍卖公司专场拍卖中的个人书法作品拍卖所得,成立专项基金,面向全国尤其是老少边穷地区,用于提升教师的书法素养。此外,还计划将培训教学教案编辑成适合中小学书法篆刻教学的专用教材,解决目前缺少合适教材的问题。

“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将先期推出3个“100”:3年内,每年拿出100万元成立“书法教师蒲公英计划”专项基金;3年内免费培训全国100位教师;3年累计面授书法课程100天以上。

[责任编辑: 刘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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